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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上一讲中，我们讨论了鞠武为太子丹谋划抗秦大计的过程。尽管他的策略并非新颖，而是采用了“合纵”这一老旧的方案，当他发现太子丹缺乏耐心时，便转而退而求其次，向太子推荐了隐士田光。

这时候，不禁让人产生了好奇心：田光，这位年长的隐士，是否与侯嬴、薛公、毛公一样，富有丰富的经验和智慧，能够提出类似“窃符救赵”那样的巧妙计谋？然而，当太子丹与田光第一次见面时，他们之间的对话却显得相当怪异。

当时，太子丹让所有人离开，房间里只剩下他和田光两人。太子丹开口说道：“燕秦不两立，希望先生能为燕国出谋划策。”而田光则回答：“我听说，骏马在盛年时可以一天千里，而老马则能追赶上它。太子，您听到我的名字，应该是我年轻时的英名，而现在我已经年老。尽管如此，请不要失望，虽然我已不再年轻，但我的朋友荆轲仍然能干。”

这段话暗示了什么呢？田光并没有提出什么过人的计谋，反而是透露出自己年轻时英勇无畏的形象，并指出如果还在盛年，他定会为太子效力。然而，年岁已高，骨力已衰，他已经无法担任重任。而此时，荆轲，作为他年轻时的伙伴，已经足以承担这一重任。由此可见，鞠武在向太子推荐田光时，实际上已经放弃了大规模的战略方案，而是在为一项暗杀行动做准备。而田光，虽然知道太子丹真正需要的是他在江湖中的人脉，而非他本身，却在这种微妙的默契中点头同意。

在一切谈妥之后，太子丹送田光离开时，特意叮嘱了一句：“我跟您说的这些事关国家大事，希望您保密。”田光微笑着应承下来，态度洒脱。

之后，田光便将太子丹的意思转达给了荆轲，并在言辞中提到：“光窃不自外，言足下于太子也。”意思是，自己之所以将荆轲推荐给太子丹，没有事先征求荆轲的意见，是因为他和荆轲关系深厚，心意相通。反过来，若荆轲知道田光担心他不同意，所以没有直接与太子丹谈定，而是先征求他的意见，荆轲反而可能会觉得被轻视。这便是豪侠的气度，江湖的做派。

果然，荆轲没有丝毫犹豫，立刻答应了。而田光则叮嘱道：“我听说，长者做事常常让人无法怀疑。但太子在临别时特别叮嘱我保密，这说明他对我并不完全信任，也证明我并非一名真正有气节的侠客。你赶快去见太子，告诉他我的死讯，让他不必再担心我泄露机密。”说完，田光选择了自刎。司马迁记载，田光这样做既是为了给太子丹一个交代，也为自己的一生留下一笔完美的名节，同时，也是为了激励荆轲。

从此，荆轲与太子丹的命运终于交织在一起。

这段情节，看起来更像是小说中的情节。《资治通鉴》没有收录这些细节，而是直接跳到了荆轲与太子丹见面的部分。其实，太子丹的谋划远非简单的刺杀，甚至在某种程度上，他希望通过劫持嬴政，迫使秦国归还六国失地，这才是理想的计划。如果这个方案无法成功，那么再考虑刺杀嬴政，激起秦国内乱，燕国趁机发起合纵。

太子丹的理想方案，就像春秋时期鲁国的曹沫那样。曹沫以匕首劫持齐桓公，迫使齐桓公归还失地。曹沫的成功为鲁国争取了失地，也使齐桓公得以名声远扬。太子丹显然希望通过类似的方式，实现类似的结果。

然而，这种想法似乎有些过时。曹沫生活在春秋初期，当时的礼法尚存，贵族精神尚未完全衰落，而战国时代的秦国则以凶狠狡诈著称。即便荆轲能够成功劫持嬴政，秦国也未必会遵守承诺，甚至可能会翻脸不认账。

不禁让人疑惑，为什么太子丹会执着于这种方案。回看后来的情节，似乎荆轲自己也将“挟持”作为首选方案，而“行刺”则是最后的退路。

在荆轲答应后，《史记》记载，太子丹以极高的礼遇对待荆轲，几乎将他奉为上宾，送上香车美人，珍宝异物，一应俱全。《资治通鉴》略去了“尊奉荆轲为上卿”的细节，因为太子丹毕竟只是太子，并没有任命官员的权力。显然，关于荆轲刺秦王的事宜，后来的记载充满了小说色彩，很多细节被夸大或加工。

在这些浪漫的故事中，我们熟知的千里马肝与美人手的情节也发生了。但这些并非出自《资治通鉴》或《史记》，而是来自小说化的《燕丹子》。在其中，太子丹与荆轲共享千里马，荆轲提到马肝好吃，太子丹便命人宰杀千里马，烹制马肝；又有一次，太子丹为荆轲送来美人，荆轲拒绝了，只欣赏她的手，太子丹毫不犹豫地砍下美人的手，精心包好送给荆轲。

从今天的角度来看，这种行为令人愤慨，甚至让人觉得秦国应尽快出兵灭掉燕国。然而，古人更关注的是太子丹如何费尽心思表现诚意，荆轲又如何平静地接受这份诚意。

然而，这种挥霍无度的生活终究无法长久，麻烦终于来临。赵国灭亡的消息传来，燕国与秦国几乎接壤，形势愈加严峻。

太子丹心急如焚，却又无法催促荆轲。问题出在他们的关系上：如果荆轲是太子丹雇佣的刺客，那一切就简单了，太子丹指示什么，荆轲便执行什么。但荆轲并非雇佣的刺客，他是被太子丹极力招待的贵客，乃是江湖大侠，因此，行动的时机只能由荆轲自行决定，太子丹即便急得心焦，也不能轻易催促。

然而，局势越来越紧迫，赵国已灭，秦燕两国几乎接壤，迫切的任务终于让太子丹不得不催促荆轲。

但荆轲的回答是：“条件尚不成熟。如果现在行动，恐怕难以接近嬴政。”他要求准备两样东西：樊於期的人头和督亢地图，这两样物品正是嬴政最为迫切想要的。只有手中握有这样的重礼，荆轲才有可能通过燕国使臣的身份接近嬴政，否则他只是走个过场。

虽然荆轲的要求合理，但太子丹心中难免疑虑：“为什么不早说呢？”

关于荆轲与太子丹如何筹备，我们将在下期继续讨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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